文化与艺术
《1917》與責任之美
2024-09-06
—— Brett McCracken

「時間就是敵人。」這是薩姆·門德斯(Sam Mendes)執導的第一次世界大戰史詩電影《1917》的宣傳口號,該片獲得了第 77 屆金球獎最佳劇情片獎。這是繼克里斯托弗·諾蘭(Christopher Nolan)執導的二戰電影《敦刻爾克》(Dunkirk)之後,時間第二次成爲戰爭電影中最可怕的敵人。在《敦刻爾克》和《1917》中,字面意義上的敵人(德軍)基本上沒有露正面。當然,我們看到了他們的子彈、炸彈和掩體,但我們基本上沒有看到他們的臉。這是因爲像諾蘭一樣,門德斯希望觀眾關注一個更普遍、更可怕的敵人:時間,以及它的近親——死亡。

我們每個人都要面對這個可怕的敵人。這個敵人無處不在,不斷提醒我們時間有限、生命如白駒過隙。我們該如何度過這寶貴的人生?是竭盡全力保護自己、延長生命?還是爲了更偉大的某個事業而擺上自己,即便這意味著代價高昂?

危險的任務

《1917》的劇情大致改編自門德斯的祖父阿爾弗雷德(Alfred)講述的故事。阿爾弗雷德參戰於 1917 年比利時帕森達勒戰役Battle of Passchendaele)。門德斯記得祖父曾講述過一個故事,內容關於穿越無人區傳遞消息的一段經歷,這個故事構成了《1917》這一虛構故事的核心。我們將跟隨兩名英國士兵——一等兵斯科菲爾德(喬治·麥凱 飾)和一等兵布萊克(迪恩·查爾斯·查普曼 飾)——穿越敵佔區,將消息傳遞給另一組即將遭到伏擊的英國士兵。如果消息不能及時傳遞給他們,包括布萊克的哥哥在內約有 1600 人將喪生。

這項任務看似不可能完成,甚至可能是一場自殺式任務。兩位小夥子心裡明白。如果知道可能會死,膽小的人會拒絕執行任務。然而,當斯科菲爾德和布萊克接到將軍(科林·費斯扮演了一個小角色,但令人難忘)的嚴酷命令時,他們堅定地敬了個禮表示接受。

他們眼中充滿恐懼,卻做出這一堅定的姿態,這展現了責任與服從之美。對代價高昂、艱難的任務說「是」——僅僅因爲上級下達了這一命令,這種做法在這個「聽從內心」的世界裡顯得格格不入。「按指示行事」意味著對權威的服從,這無異於褻瀆了現代世界的神明。那一刻感覺激進而清新,影片的其餘部分也以此爲基礎。

身臨其境的體驗

我很多年沒有像看《1917》一樣有如此身臨其境的感覺了。這部電影基本上是一次長達兩小時的拍攝(一鏡到底),由傳奇攝影師羅傑·狄金斯(Roger Deakins)掌鏡。這是一項電影史上罕見的壯舉,儘管並非沒有先例(《鳥人》《繩索》和《俄羅斯方舟》都是一鏡到底影片的例子)。很難想像,爲了確保實時動作的無縫銜接,劇組需要精心設計舞台、編排動作、設計佈景並精確計時。這一切他們都做到了,我要向參與這項偉大事業的全體藝術家致敬。

有些人可能會認爲影片中「一鏡到底」只是個噱頭(畢竟也留下了破綻),但我卻認爲這是電影製作中最好的魔法。門德斯是一位才華橫溢的導演(在《毀滅之路》和《007:大破天幕殺機》中已經有所表示),《1917》將是他迄今爲止最好的電影,也是他最具電影感的電影。但這部電影不僅僅是爲了沉浸式體驗而存在,它很好地講述了故事,讓觀眾如同身臨其境。當巨大的老鼠在我們面前的戰壕裡竄來竄去時,我們感到毛骨悚然。當意外的子彈向我們飛來時,我們嚇得幾乎要跳起來。無論是炮火還是天空中的飛機引擎,每一聲不祥的聲音都會讓我們感到緊張。當斯科菲爾德和布萊克面對一個又一個死亡陷阱時,我們和他們一起經歷著驚心動魄的體驗。

今年很少有電影能讓我如此緊張。影片節奏緊湊、讓人無暇他顧。而實時劇情的「時間緊迫」更是錦上添花。有時會有短暫的喘息機會讓我們可以喘口氣,其中有一個場景尤爲突出:一名士兵在森林裡向數百名戰友演唱福音歌曲《我如客旅》。當時他們正準備發起第一波攻擊,這些疲憊的士兵們聽著詩歌,表情嚴肅而平和——這可能是他們今生最後一次聽到這首歌了:

我如客旅,異鄉路行走,
困苦今生,短暫漂泊。
我向光明聖城行不休,
前事已過,罪擔得脫。

與時間抗爭

這首歌描繪了一個重要的場景,因爲它幫助我們理解這些士兵是如何應對死亡的臨近,以及他們爲什麼如此心甘情願地衝出戰壕,奔向佈滿炸彈、鐵絲網、屍體和死亡的戰場。他們有一個視角。他們明白,無論年輕還是年老,每個人都如同客旅、在異鄉路上行走。對真正的家園——約旦河對岸的「光明之地」的憧憬,讓他們能夠正確看待生活中的艱辛和陷阱。它讓苦難變得可以忍受,讓痛苦的任務變得值得去做。

斯科菲爾德和布萊克如果當時選擇質疑上級命令,甚至選擇逃避危險而不是迎難而上,這都是可以理解的。當然,對於當時的許多士兵來說,戰爭的「意義」從來都不明確。許多人慘死或致殘,但這一切是爲了什麼?對於戰壕中的許多人來說,這場「戰至最後一人」的消耗戰可能毫無意義。然而他們繼續前進,許多人甚至犧牲了生命。

電影《1917》不僅技術精湛、藝術性極強,還因其故事動人、鼓舞人心而備受矚目。當斯科菲爾德和布萊克勇敢地履行自己的職責時,我們看到了他們的無畏與有時展現出來的膽怯,這給了我們勇氣。正如 2019 年其他一些優秀影片(《隱祕的生活》《愛爾蘭人》《63歲》)一樣,它們提醒我們生命脆弱、死亡不可避免。我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少天,也無法選擇前路是平坦還是坎坷。引用甘道夫的名言:「你所要決定的只是如何利用上天賦予你的時間。」

《1917》捕捉到了人類與時間抗爭的美感,他們在有限的時間內傾盡全力。畢竟永恆才是最終的獎勵,何不將生命奉獻給更偉大的事業?這是一部關於把握當下、認清使命緊迫性、選擇捨身取義而非苟且偷安的電影。它也以此提醒基督徒們不要浪費時間在瑣碎的事情上爭吵不休。上帝的使命更偉大,祂的呼召緊迫,讓我們爬出泥濘的戰壕,爲重要的事情而戰。


譯:DeepL;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1917』 and the Beauty of Duty.

Brett McCracken(布雷特·麥卡拉根)是福音聯盟高級編輯,著作包括Uncomfortable: The Awkward and Essential Challenge of Christian CommunityGray Matters: Navigating the Space Between Legalism and LibertyHipster Christianity: When Church and Cool Collide。布雷特和妻子琪拉居於加州聖安娜市,二人都是薩瑟蘭教會(Southlands Church)的成員,布雷特在教會擔任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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