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一年多來,我在報導國際教會動態時,發現了一個引人注目的趨勢:哪裡有以福音爲中心的復興運動,哪裡就有一家新興、成長中的改革宗出版社。不論那個地方的人是否買得起書、是否習慣閱讀,甚至是否身處以穆斯林爲主的文化背景中,這個現象都在不斷出現。
「如果說改革宗神學有什麼特點,那就是它是一整套系統性的思想。」埃及一位神學教授約瑟夫·N(Joseph N.,出於安全考慮使用化名)說,「這也是人們喜歡它的原因,它確實能幫助人更清楚地理解整本聖經的意義。但要真正領會,需要時間慢慢思考和消化。而讀書,比起聽一場講道然後就走人,更能做到這一點。」
讀紙質書,可以在書上劃線、做筆記,更容易讓人反覆思考一段較長的內容。研究也顯示,相比於電子閱讀,紙質閱讀能更有效地幫助讀者理解和記住所學的內容。
「這也是上帝護理的一個體現,」英國基督教出版社「十本之選」(10ofThose)執行長安東尼·高斯林(Anthony Gosling)說,「想想古代的亞歷山大圖書館,它有什麼作用?它就是一種高效、有效的知識傳承方式。」
亞歷山大圖書館被譽爲古代世界最著名、最重要的圖書館。在耶穌生活的年代,據說那裡的藏書卷軸多達五十萬卷。許多影響深遠的古代學者,比如歐幾裡得和阿基米德,都曾在這裡學習、在這裡思考。
而今天的亞歷山大城已經成爲一家改革宗出版社的所在地,這家出版社名叫埃爾·蘇拉(El-Soora),它的出現,恰好與一場小而堅定、正在擴展的改革宗神學運動同步展開。
福音聯盟採訪了幾位在亞歷山大與基督徒同行、共同服事的教會領袖,向他們請教了埃及基督教的現況、改革宗神學在當地的發展,以及爲什麼亞歷山大的基督徒會迫切需要更多的書。
約瑟夫·N.(Joseph N.):埃及大約 90%的人口是穆斯林,基督徒佔約 10%,其中主要是科普特教徒(Coptic)。(編者注:科普特教會信奉聖經,但也實行告解與補贖,相信聖徒代禱,認爲人得救需要信心與行爲二者兼有。)
過去 170 年裡,埃及也有一個歷史悠久的長老會。最初它的教導相對合乎聖經,但到了 20 世紀後期開始逐漸偏離。這部分原因是,阿拉伯語神學資源極其有限,導致本地牧者通常需要出國深造,而他們去的往往是美國的自由派神學院。自由派神學逐漸滲透進來,與此同時,牧養事工也逐漸式微。
進入 2000 年代,來自一個保守長老會宗派的小團隊(我也是其中一員)來到亞歷山大,開始進行培訓服事。2005 年,當聖公會創辦亞歷山大神學院(Alexandria School of Theology)時,他們邀請我們帶領並在神學院授課。
他們給了我們完全的自由,因此我們就開始教授改革宗神學。
謝里夫·法希姆(Sherif Fahim)亞歷山大神學院教授、埃爾·蘇拉事工(El-Soora Ministries)總幹事:
我是在這所新神學院的首屆學生。那時我還很年輕,不是牧師,也不是長老,但我就開始把在課堂上學到的內容帶回自己教會分享。
起初,幾乎所有人都強烈反對我。但我並沒有說:「大家,我們來改信改革宗吧。」我只是說:「我們來看看聖經是怎麼說的。」然後我也邀請教會裡的其他成員一起來神學院學習——不是爲了成爲牧師,只是單純地學習真理。在最初四五年裡,我總共勸服了大概十五到二十人加入神學院。
2011 年「阿拉伯之春」期間,我們教會的牧師離開了埃及。當時,我和另外兩個在神學院受過訓練的人被按立爲長老。於是,我們的長執會一下子就非常「改革宗」了。感謝主,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認同我們所做的事。現在,如果我們不按經文逐段講解,而是以其他方式來講道,弟兄姊妹們反而會感到不滿。
謝里夫·法希姆在會議上發言 / 圖片由里克·德納姆(Rick Denham)提供
2015 年,我們幾個人一起創辦了埃爾·蘇拉(El-Soora)出版社,意思是「標準」(取自《羅馬書》6:17),希望推動以福音爲中心的神學。我們的第一個公開活動,是在亞歷山大舉辦的一個研討會,邀請了卡森來主講,來了七八十人。隨後我們開始翻譯和出版文章、書籍。
主賜下極大的恩典。兩年前,我們開始了一個「牧者同行計劃」,大家一起讀書、寫文章,並舉辦小型牧者聚會。第一期就有十四位牧師參加。
如今,在渴慕神、林格尼爾事工、改革宗傳承出版社、十架路出版社、福音聯盟和P&R出版社等機構的合作下,我們已經翻譯、編寫並出版了三十多本阿拉伯語的神學書籍。今年一月舉辦的年度大會,出席人數更是超過了五百人。
撒母耳 埃及某神學院神學教授(爲安全起見使用化名):
最明顯的改變其實就發生在我自己身上。我第一次見到謝里夫是在 2013 年,當時我正在神學院圖書館。他問我:「你在找什麼嗎?」我說:「我在找點東西用來靈修。」
他問我:「你讀英文嗎?」然後遞給我約翰·派博寫的《一生渴慕》(Desiring God)。這本書讓我看到,改革宗神學其實是建立在深厚、扎實的釋經基礎之上的。
幾年過去了,如今我們已經有了《一生渴慕》和其他一些關於福音的優質書籍的阿拉伯語譯本。也有越來越多埃及人開始用阿拉伯語從改革宗角度寫作和講道。
我看到一些本地教會開始設立定期查經班,這讓我特別高興。我發現越來越多的人認真研讀聖經,不只是爲了個人靈修,而是爲了回應穆斯林、回應無神論者,或者更深入地理解三位一體的教義。他們讀聖經,是爲了學會如何提出有深度的問題,也能給出合乎真理的回答。
這也讓許多年輕人對傳福音產生了極大熱情。看到從穆斯林背景中歸信基督的人真的很受鼓舞。具體數字我不清楚,但我常常遇到他們。
同樣令人振奮的是,越來越多年輕人渴望了解埃爾·蘇拉出版社和改革宗神學。今年我們的大會人滿爲患,最後甚至不得不關閉報名入口。
約瑟夫:確實如此。事實上,現在包括聖公會神學院在內的大多數課程,其實還停留在學士水平,因爲阿拉伯語神學資源嚴重不足,根本無法支撐一個完整的道學碩士或神學碩士項目。所以那些想深造的學生,幾乎都得讀英文書。我們幾乎沒有阿拉伯語的釋經書,尤其是改革宗的釋經資料。
約瑟夫:我在這裡已經二十五年了,現在與起初相比,真是天壤之別。現在有更多人願意讀書,也有更多人渴望讀好書,讀神學的書、以福音爲中心的書。這讓我對未來充滿盼望。
埃及在整個阿拉伯語世界中有著重要影響力,因此,這場福音運動已經開始慢慢向外擴散。如今,埃爾·蘇拉每年都會在本地教會舉辦大約十場小型會議,而且越來越多教會也主動邀請我們去教導福音。當福音傳開來,靠著神的恩典,就會有更多人願意按著福音的真理來生活。這本身就是一種有力的護教學,是向人敞開的傳福音之門,人們可以說:「這就是我生命爲何如此不同的原因。是福音改變了我。」而這樣的生命見證,也就自然引出了人們對改革宗神學的興趣。
當我回顧歷史,比如 19 世紀 50 年代第一位來埃及的長老會宣教士,他辛苦服事多年,教會並不強壯,也幾乎沒有見到多少人歸主。但如今我們所做的,其實是站在那些曾經耕耘、撒種、澆灌之人的肩膀上。某種意義上說,我們正是在收割他們撒下的種子。雖說目前仍然只是一股細流,但它的確在慢慢地擴大,我們親眼看到生命在成長。
譯:MV;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Night and Day Difference』: The Growth of Good Publishing in Egy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