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喜歡《國家評論》(National Review)的「名著講解」("Great Books")播客。該播客的每一個節目都會聚焦一本影響社會的經典書籍。在聽完關於惠特克·錢伯斯(Whittaker Chambers)的《見證》(Witness)那一集後,我買了這本書,幾天就讀完了,發現它和播客所說的一樣引人入勝。我還買了雷·布拉德伯里(Ray Bradbury)的《華氏 451》(Fahrenheit 451),儘管這本書在很多初中和高中的閱讀書單上,但我就讀的基督教學校卻把它拒之門外了(很可能是因爲書中偶爾會出現髒話)。
讀完《華氏 451》後,我意識到 HBO 曾經爲這部反烏托邦小說拍攝過同名電影,由邁克爾·B. 喬丹(Michael B. Jordan)和邁克爾·珊農(Michael Shannon)主演。布拉德伯里寫這本書時,電視機方興未艾。在他設想的未來世界裡,娛樂成爲了解決世界痛苦和苦難的唯一方法。消防員不救火,而是縱火,書籍——因它總是引發爭論、衝突和帶來痛苦的思想——成了危險品,一旦發現就要燒燬。這本書的名字指的是書籍著火時的溫度。
喬治·博爾曼(Georgi Boorman)在《聯邦黨人》(The Federalist)雜誌上撰文稱,新電影比書更好,因爲電影調整了故事情節、使得原著中的人物更豐富。我不同意這種說法,但這並不是因爲我作爲一個文學愛好者在喜愛的書籍被改編成新媒體時總會有一種典型的暴躁情緒,我不反對電影對原著進行有意義的改編。說到《華氏 451》,我的問題不是「這部電影是否遵循了原著?」而是「這部電影是否抓住了故事的核心?」 不幸的是,這正是我認爲電影改編失敗的地方。
可以肯定的是,HBO 所做的許多改動都是明智的,主要涉及原著中技術方面的一些與時俱進。在電影裡有一個名爲「尤克西」(Yuxie,類似於「小愛同學」)的「監控電腦眼」,給人陰森恐怖的感覺。另外,破壞信息存儲和審查制度的執行不僅通過焚燒書籍,還通過砸碎硬盤來實現。書中描述的追捕逃犯的機械獵犬並沒有出現在電影裡,這是一個不錯的決定。
但電影對布拉德伯里作品中兩個最重要的女性角色做了重大改動。
首先,改編後的電影將主人公蓋伊·蒙塔格(Guy Montag)的妻子米爾德麗德(Mildred)完全刪除了。我理解爲什麼編劇會認爲故事沒有米爾德麗德會更好,她是一個可悲的角色,沉迷於屏幕和藥物,逃避到一個不快樂的享樂世界,卻滿足於她的惡習和她認爲真實的敘事。也許製片人認爲,讓蒙塔格單身未婚更能展現社會的支離破碎。博爾曼形容米爾德麗德「難以忍受」,並寫道:
當然,這個角色有一定的敘事目的,表明持續沉浸在媒體中會帶來多大的痛苦,也有推動敘事的目的,通過出賣丈夫推動情節發展。不過,如果可以避免的話,製片人在把她搬上銀幕之前還是會三思而後行的。
第二個重大改動涉及克拉麗斯(Clarisse),她是書中在故事開頭短暫出現的年輕女性。蓋伊和米爾德麗德之間的關係是如此緊張和膚淺,以至於兩人都不記得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但蓋伊與克拉麗絲的初次見面拉開了故事的序幕,喚醒了他從未有過的渴望。電影增加了她的角色出鏡率,將她描繪成一個年長、精幹的臥底特工,成爲蒙塔的靈魂伴侶。博爾曼稱讚這一改動是一種進步:
在布拉德伯里的原著中,克拉麗斯的存在只是爲了推動情節發展,就像米爾德麗德一樣。她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在故事的早期死於一場車禍,而且根本看不出蒙塔格已經愛上了她。她的死令人悲傷,但並非悲劇。
這是兩個最重要的變化,它們都影響了故事的發展,因爲它們降低了蒙塔格從以焚書爲樂到爲拯救人類文明而勇敢抵抗極權主義的內心張力。米爾德麗德和蓋伊之間的反差就情節發展而言很重要,而米爾德麗德和克拉麗斯之間的對比對劇情發展更是不可或缺,這都是因爲這些人物向我們展示了什麼是完整的生命、什麼是感性的死寂,什麼是嚮往人類的偉大,什麼是屈從於膚淺的享樂。
《華氏 451》的核心不是審查和禁書,而是歷史和愛書。在布拉德伯里的版本中,蒙塔格發現克拉麗斯引人注目,不是因爲浪漫的火花,而是因爲她對周圍世界的好奇。蒙塔格不是被她的美貌或勇敢吸引,而是被她的興趣和好奇心吸引。她懂得他從未體驗過的快樂和悲傷。她向著這個世界充滿活力,而他卻沒有。蒙塔格踏上了構成全書敘事的旅程,正是因爲他與那些充滿激情、知識和辯論的人們相遇,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乏味而孤立的膚淺友誼世界,在那裡每個人都沉迷於屏幕和毒品。
在書中,他把書藏在祕密的地方,當克拉麗斯和她的家人失蹤時,他經歷了真正的悲傷,他在順從和叛逆之間來回徘徊。電影沒有展現出蒙塔格這一心路旅途的戲劇性,換來的是對地下抵抗組織的描寫(成了一部動作片)。
對世界文明的驚歎,對人類歷史寶藏的感激——這就是布拉德伯里這部黑暗的反烏托邦小說中的一束亮光。新電影版中出現了幾縷這種光芒,但由於米爾德麗德的戲份被刪,克拉麗斯被重塑,電影製作人只能依靠較弱的元素來推動蒙塔格從書籍的破壞者成長爲書籍的保護者。
這部電影仍然實現了布拉德伯里的初衷:警示我們如何娛樂至死,或獲得科技世界卻失去靈魂。它說「極權主義和審查制度是不好的」,但卻忽略了布拉德伯里故事中更深層次的魅力,即「歷史和文明的寶藏是好的」,同時不僅向我們展示了覺醒的人們如何與我們試圖毀壞文明的做法爭戰,還向我們展示了他們爲著什麼樣的世界而奮鬥。
譯:DeepL;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作者博客:'Fahrenheit 451' from Book to Scre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