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帶來的社交距離讓網絡上的Zoom聚會取代了教會日常的聚會，就像流媒體取代了錄像帶租賃店一樣。雖然我們還付著實體地點的房租，但那個地方似乎已經可有可無，只有在陽光明媚的時候才回想起來：我們這個時候本來可以一起吃個午飯的；或者在需要找一本書的時候想起來，哎呀，教會圖書館有。
可以預見的是，這次封城結束後，政府對人群聚集的管控會更加嚴厲，像我們這樣規模的教會會愈加困難，甚至艱難。有不少教會已經完全搬到了網上，甚至開發出了自己的視頻會議系統；有一些教會的領袖認爲，「網絡聚會」是大勢所趨、是未來的走向，要盡早適應，甚至將其比作宗教改革時期的印刷技術。在這次封城中，也有兄弟教會完全放棄網絡聚會，認爲這是一種無益的替代，擔心過度使用網絡技術聚會讓成員懶惰或因爲有網絡聚會，將來也不想恢復實體聚會了。
究竟該怎樣看待網絡「聚會」呢？
教會不是一個地點，而是一群人。你有沒有注意到，在耶穌時代已經有了猶太會堂，但耶穌（以及使徒們）並沒有用「會堂」（synagōgḗ）這個詞來稱呼基督徒的聚集，而是用了一個新的詞彙「教會」（ekklēsia），意思是「聚集」。新約的意思就是說，神的新約團體不再是以一個地點爲中心，而成了一群人，一群會聚集的人。地點可以變來變去，但重要的是這群聚集的人，他們被稱爲「教會」，也就是「聚集」。這群人不聚集的時候，比如週一到週六，還是「教會」嗎？顯然是，「教會」是一個「身體」而不僅僅是「聚會」這個活動。如果他們不再聚會了，雖然每個人都還在這個城市，他們還可以說自己是一個「教會」嗎？不，沒有定期聚會就不成其爲「教會」，單單有一群曾經聚會過的人是不夠的，這群人必須常常定期聚會才是教會。
那麼，網絡「聚會」是聖經所說的「聚會」嗎？我有三個理由想要證明，它不是。應該還有更多理由，但這三個足以幫助我們：
理由一：神可以與祂的子民「屬靈上」相聚，但神總是付出代價「下到」百姓當中。雅各在伯特利的曠野、摩西在荊棘火焰和後來的西奈山上遇見神，神設立會幕、聖殿，直到最後「道成肉身」住在我們中間。神完全可以用其他的方法，神也完全可以不給人創造一個身體。神大費周章地要和我們在這個時空裡「同在」就說明了，「聚會」的需要包括今生、物理的相遇。
理由二：當你的教會經歷成了一週一次的線上相遇的時候，我們缺少了肢體之間彼此、互相的互動，而成了一個屬靈的「下載」時間。我們不會進行深入的聊天，我們不能彼此鼓勵，我們不能互相認罪或者互相督責，我們沒有因爲彼此不同帶來的交流甚至衝突，我們甚至不能互相看到。我們喜歡網絡聚會，我也喜歡——因爲這可以讓我覺得做到了牧師該做的事情卻不用付出很多代價。它很方便，而且坦白說，它能讓你避開許多混亂的人際關係，也不用付出太大代價。
理由三：線上的聚會僅僅滿足了部分感官，因而是割裂而非整全的。馬丁·路德在解釋《使徒信經》第一條時這樣論及身體感官：「我相信上帝創造了我和所有的生物，祂賜給我身體、靈魂、眼睛、耳朵以及所有的肢體、理性和所有的感官，並且仍然護理著它們。」 福音聯盟的一位作者指出：
網絡聚會割裂了我們的「共感」：我們的眼睛（視覺）和耳朵（聽覺）在聖殿裡，而我們的身體（觸覺）和我們的鼻子嘴巴（味覺）則留在了我們的客廳裡。你看到和聽到一個地方，而觸摸和聞到另一個地方。你的一些身體感官被敬拜吸引，而你的其他身體感官卻被其他東西吸引，例如摸著貓或吃著煎餅。這就造成了感官之間的不協調。
但是，這是不是意味著說基督徒要完全廢棄網絡聚會，害怕這個贗品成爲真貨呢？
現在，很多基督徒面臨一個矛盾：聖經命令基督徒不可停止聚會，但現在我們不能聚會，網絡「聚會」又不是聚會，那我們要怎麼辦呢？
首先，當「聚會」成爲不可能的時候，不聚會並不是犯罪，教會取消聚會也不是犯罪。這就好像一個住院病人，他不能去聚會不是犯罪；或者一個高齡且容易走失的老人，去聚會對他來說是一個危及生命的行爲，他或者兒女因此決定不去聚會，這也不是犯罪；頓巴斯（烏克蘭東部）的牧師如果要求成員週日必須來聚會，這是漠視生命和不負責任的。所以，教會的領袖需要密切關注「封城」的發展，判斷這種「不能聚會」是瘟疫、戰爭、天災或普遍性行政命令造成的限制，還是針對教會的逼迫。如果是前者，我們需要順服神的護理，如果是後者，我們需要勇敢地順服神而不順服人。
其次，在客觀條件不容許聚會的情況下，牧者需要使用各種工具來補充缺乏聚會而帶來的「屬靈飢餓」。換句話說，雖然網絡聚會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教會「聚會」，但網絡「聚會」仍然是一個可以使用的工具，好讓教會的領袖們以一個有效的方式教導、牧養教會，並且傳揚福音。想想那些非基督徒訪客、那些初信的弟兄姊妹、那些軟弱的肢體，他們需要有地方聽到福音、接受屬靈餵養。剛強的肢體也需要有地方去服事他人。既然神出於祂的智慧，在這個世代賜給我們過去世代無法想像的流媒體和視頻會議技術，不善用這一技術顯然不是忠心的管家（太25:21）。
第三，我們需要保持一種屬靈的操練，以免「停止慣了」。如果沒有網絡聚會，如果網絡聚會的時間和平時主日的聚會不同，那麼我們就會漸漸失去週六晚上預備主日、週日早起分別一天爲聖、共同禱告和聆聽他人分享的習慣。我們會真的「停止慣了」以至於以自我爲中心。
所以，網絡「聚會」不是真的「聚會」，但可以在這個不能聚會的時期裡幫助我們成長、幫助我們成聖、幫助我們保持聚會習慣、保持順服聖經的習慣，以預備將來的實體聚會。
網絡「聚會」不是真正的「聚會」，但網絡聚會又是教會在不能聚會時的有益補充，那我們該怎麼參加網絡聚會呢？我想給各位讀者三個建議：
第一，我們要盡量把它當作實體聚會那樣參加，以最大可能地發揮主日聚會的益處和建立聚會的習慣。如果說主日實體聚會能發揮100分的作用，那麼你就要思想如何讓你的網絡聚會更接近這100分。這就意味著，你應當穿得像出門的時候一樣，因爲穿著影響精神面貌，你應該坐的像在教會裡一樣而不是躺著，你應該打開攝像頭而不是關著它給自己製造躺倒、吃零食或者玩貓的試探。
第二，我們要盡量不把它當作實體聚會那樣參加，以免用它替代了聖經所吩咐的「聚會」。當聖經吩咐「不可停止聚會」的時候，目的是要「彼此相顧，激發愛心，勉勵行善。」參加主日的網絡聚會只是讓你單方面地接收，卻沒有讓你全身心地投入教會這個肢體當中。所以不要把這當作基督徒生活的全部，甚至也不能把它當作基督徒生活的大部分。過去，主日來教會可能是你教會生活的75%，但現在的網絡聚會則只能實現25%，這就意味著你還需要禱告和尋求智慧，也主動地尋找與其他聖徒相交、禱告、彼此服事的機會，而不是把參加網絡聚會當作全部。
第三，想一想，可以怎樣讓網絡聚會發揮過去實體聚會所沒有的獨特益處？過去你可能因爲孩子、因爲家庭需要而不參加核心課程（成人主日學），但現在你有了個機會不出門就能參加核心課程，爲什麼要錯過這樣的機會呢？你參加實體聚會的時候幾點鐘出門？那就像有實體聚會那樣起床、讀經，你就多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可以爲其他人禱告……
所以，每一位教會的成員都可以花點時間從這三個方面來計劃：第一，可以怎樣讓網絡聚會更像實體聚會；第二，可以怎樣不讓網絡聚會替代實體聚會原有的地位；第三，網絡聚會給了你什麼樣的機會做以前做不了的事情、以前無法接受的訓練和裝備、愛以前沒有去愛的人。
網絡聚會不是真正的聚會，但網絡聚會可以成爲不能聚會時的有益補充。因此，我們要努力把他當作實體聚會參加，也要竭力地不把它當作實體聚會那樣對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