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会事工
牧者們在使用人工智能之前該問的四個問題
2025-10-13
—— Noah Senthil

人工智能已無處不在,並以難以預測的速度迅猛發展。在世界末日般的悲觀預言與烏托邦式的無憂願景之間,無論年紀大小、恩賜如何、所屬何宗派,那些忠心的牧者們都在思考,這對牧養和事工意味著什麼。

許多人主張牧者應當將AI融入教會事工。有些人已經開始這樣做了。根據巴納集團(Barna)2024 年的研究,美國牧師對在不同任務中使用AI的接受程度各異:圖形設計(88%)、市場營銷(78%)、溝通交流(58%)、講章研究(43%)、製作學習材料(39%),以及講章撰寫(12%)等等。

無數基督教公司已在提供此類服務。例如,Logos講章助手(Logos Sermon Assistant)承諾將徹底改變講章預備;而Subsplash講台AI(Subsplash's Pulpit AI)則通過將您的講道剪輯成適合社交媒體平台的片段,聲稱能讓你「講道信息的影響力不限於主日當天」。

對那些忙碌不堪、甚至身心俱疲的牧師來說,這類服務承諾可以幫助他們減輕負擔,騰出更多時間去投入其他事工。而隨著AI的普及,牧師們也必然會感受到越來越大的壓力——幾乎在教會生活的每個環節都要考慮使用它。

不可否認,AI在某些領域的確令人驚歎:科學突破、醫學奇蹟,甚至翻譯古代手稿。但問題是:在牧師的日常工作中,該如何使用AI?抄襲講章並不是唯一需要考慮的倫理問題。比如,用AI來設計一系列講道、編排暑期聖經學校(VBS)課程、編寫小組討論問題,這合適嗎?用AI來擬定長老會會議議程並記錄會議紀要呢?設計新的教會標誌呢?還是用AI來代替我們認真閱讀,只看它生成的文章或書籍摘要?

如果你是牧師或教會領袖,正在思考如何在事工中使用AI,那麼以下四個問題值得先仔細想一想。

第一,牧師職分的神聖責任是什麼?

在把牧養工作交給ChatGPT之前,首先要明白作爲基督教會牧者的職責本質。卡森(Don Carson)和約翰·伍德布里奇(John Woodbridge)曾準確描述了許多牧者的心聲:「今天人們期待美國牧師成爲講道者、輔導者、管理者、公關專家、籌款人、心靈關懷者……同時還要擔任會計、清潔工、佈道者、小組專家、委員會主席、團隊成員和透明的領導者。」

這些要求雖然看似必要,但大多缺乏聖經依據,也不切實際。即使最有才華的牧師,也難以承受如此重擔。渴望得到幫助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但問題不在於AI能不能協助牧養工作,而在於它該不該被用於這些領域。牧師職分是神聖的呼召,是那位偉大的牧者耶穌親自託付給你這個次級牧者的使命。

在《使徒行傳》6 章中,使徒呼召執事(diakonos,意爲「僕人」)來應對教會日益增長的需求,但「專心以祈禱、傳道爲事」(4 節)仍然是使徒的呼召,這項任務無法委託他人。作爲教會職分的一種,執事在道德和屬靈資格上與牧師職分同樣重要,而古代教會的健康依賴於二者的平衡。今天亦是如此。

因此,你使用AI,是在輔助事工,還是在推卸神所託付的職責?

第二,科技如何塑造牧者生命?

靈命塑造的過程中,我們常常忽略一個重要層面:科技對牧者生命的塑造。牧師是群羊的榜樣,無論這個榜樣是好是壞。神不僅看重事工成果(比如一篇精彩的講道),也同樣看重達成這些成果的過程。當你研讀經文、查考註釋、禱告尋求如何將神的話語應用在會眾生活中時,這些看似艱難的掙扎,並不是障礙,反而是塑造生命的重要環節。

AI的魅力在於它看似無所不能。普通工具(比如螺絲刀)功能有限,但人工通用智能(AGI),這個許多科技公司致力發展的目標,承諾能以人類智能水平完成任何任務。雖然這個目標尚未實現,但從當前聊天機器人對無數指令的應對中,我們已經能看到這種全能姿態的雛形。

那麼,數字技術正在如何影響你的生命?它幫助你更倚靠基督,還是削弱你與主的關係?

第三,使用AI是否會損害牧養關係和教會公信力?

當今基督徒很容易受到這樣的影響:不去本地教會接受教導,轉而追隨網絡名人和「名牧」的直播。當會友在家就能倍速收聽精彩講道時,讓他們安心坐在教堂聆聽平常的信息已經不太容易。如果會眾知道牧師與AI「合作」準備講章,這會讓他們更想來教會,還是更不想來教會?

更值得留意的是,使用AI可能導致無意的抄襲。區分合作與抄襲,本來就相當困難。即使未來AI成爲出色的研究助手(目前還不是),這個問題在倫理上依然模糊。正如聖經提醒的:「你要謹慎自己和自己的教訓」(提前 4:16)。我們不必拒絕科技,但必須確保自己「無可指責」(提前 3:2)。

第四,我們正在爲下一代牧者樹立怎樣的榜樣?

按照目前的發展速度,今天的人工智能在 15 年、10 年甚至 5 年後就會顯得原始落後。如果在生成式AI還如此有限的今天,牧者們就開始採用「AI事工」,這無疑爲下一代樹立了一個榜樣。當未來的AI承諾能承擔更多牧職「重擔」時,他們自然會效仿。溫德爾·貝里(Wendell Berry)曾敏銳地指出:「大家總以爲,我們可以先釋放惡魔,然後再想辦法控制它們。」但結果往往是讓下一代來收拾殘局,試圖將惡魔重新關回到潘多拉魔盒。在這個人工智能時代,在教會面臨牧職短缺和道德危機的時刻,牧者們需要認真思考:究竟什麼是「跑盡當跑的路」?

當我們按立新牧者時,是否將不必要的重擔加給了他?牧師的「善於教導」,不在於口才出眾,而在於擁有捍衛和傳講純正教義的智慧與勇氣。經驗豐富的牧者或許能在使用ChatGPT處理講章準備中的繁瑣工作時,仍能保持教導能力。但那些認爲「牧師這樣做沒問題」的下一代神學生呢?他們還會願意下功夫背誦經文、鑽研聖經語言、深入學習正統教義和實踐嗎?

不妨讀讀納西盎的格列高利(Gregory of Nazianzus)的《演講集之二》(Oration 2 ),或是大格里高利(Gregory the Great)的《牧靈規則》(Book of Pastoral Rule)。更好的方法是,先默想《提多書》1 章和《提摩太前書》3 章中對長老的資格要求,然後再看看今天教會招聘牧者的任職條件。當聖經和教會傳統始終強調牧者需要屬靈和道德上的成熟時,我們卻在這些方面把牧職資格放寬得面目全非;當聖經對所謂「創業型」能力或外向性格隻字未及時,我們卻爲了實用目的自行添加了許多要求。

一位神學院教授最近分享,他班上半數學生毫不避諱地承認使用聊天機器人進行頭腦風暴、研究甚至寫作。但問題是,他們還能培養出基於聖經和傳統進行深入神學思考和道德判斷的能力嗎?聊天機器人當然具備這種能力,但當我們失去人工研究助手就無法傳授純正教義時,我們還算得上是合格的人類教師嗎?

數字技術已經牢牢掌控了這一代人。但牧者們更應率先持守牧養本質,拒絕任何使人疏離、將人物化,或誘人偏離聖潔生活的技術。在這個關鍵的文化時刻,我們需要的是牧者的智慧——不是盲目的樂觀或悲觀,而是古老而可貴的審慎。

牧人引路,羊群跟隨。你將帶領他們走向何方?


譯:MV;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4 Questions Pastors Should Ask Before Using AI

Noah Senthil(諾亞·森瑟爾)畢業於惠頓大學,現在在拜奧拉大學(BIOLA University)擔任客座教授,也是福音聯盟的助理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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