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注：本文探討了舊約律法中有關強姦和對女性不公的問題。本文無意爲性侵犯的受害者提供輔導，閱讀和分享本文時請考慮到受害者的感受。
許多女性，包括我在內，都曾痛苦地經歷過他人針對她們的情況誤用聖經，而這種誤用往往源自男性。要在人爲的曲解中辨別出聖經的真意不是件容易事。即便是正確解讀的聖經內容，某些段落對女性而言仍然難以接受，看似不公平，甚至顯得殘酷。
對女性而言，還有什麼經文比《申命記》第 22 章更令人不安呢？
十年前，瑞秋·赫爾德·埃文斯（Rachel Held Evans）在她的著作 《嚴守聖經教導過一年》（A Year of Biblical Womanhood）中提出了這個問題。埃文斯認爲，要遵循聖經教導，女性就必須嫁給強姦她們的人；基督徒就應該用石頭打死任何被抓到通姦的人；還應該殺死在被性侵時沒有呼救的女性。要全面討論埃文斯的觀點，需要深入探討她是如何定義「嚴守聖經教導」的，這已超出了本文的範圍。儘管如此，她提出了值得思考的問題：我們應該如何理解《申命記》第 22 章？聖經包含這卷書，是否意味著我們不能信任聖經來指導當今的女性？
這些問題無法在一篇文章中全面回答。但我們可以從歷史和釋經學的角度開始理解它們。首先，我們將根據歷史背景來審視所描述的具體情況。然後，我們會放大視角，在聖經更宏大的敘事中考慮這段經文。在此過程中，請記住，本文旨在解答特定的經文問題，而非爲性侵受害者提供建議和輔導。
關於《申命記》第 22 章的問題——就像關於末世論、救恩論或教會論的問題一樣——需要一種解經方法。我們需要一種全面的方式來理解聖經的長篇故事，從而解讀這一章。耶穌就是那個解經方法，是我們必須閱讀聖經的視角。讓我們來看看《申命記》第 22 章說了什麼，然後嘗試理解它對當今女性的意義。
《申命記》第 22 章 13 節開始闡述一系列關於性道德的法規。首先，它探討了丈夫對妻子婚前性行爲的不實指控。15-19 節詳細說明了妻子證明清白的程序，若指控被證實爲虛假，丈夫將受到懲處。這項法律保護了女性免受此類不實指控的傷害。
第 22 節則涉及被當場抓獲的通姦男女。這裡的要求是必須當場抓獲，這可以防止僅憑傳言而產生的虛假指控。懲罰相當嚴厲——雙方都將遭到石刑處死——但值得注意的是，這一懲罰對男女一視同仁。
23-27 節討論了對已訂婚女子的強姦行爲。強姦者將被處以石刑。聖經將這種侵犯女性的行爲等同於謀殺鄰舍。如果事發在城外，則假定女子是被強迫的，她將不受懲罰。然而，這裡出現了一個棘手的問題——若事發在城內，只有在女子呼救的情況下才被認定爲強姦。這一點值得我們進一步探討。
2023 年，《紐約時報》的一篇文章指出，許多被強姦的女性面對性侵時，往往選擇沉默，而不是大聲呼救。雖然我沒有這樣的經歷，但在面對其他傷害時，我也有過類似反應。我會將自己封閉起來，以至於在危機時刻別人會以爲我很冷漠無情。事實上，我只是無法馬上處理正在發生的事情。在精神上，我會躲進想像中的堡壘，鎖上大門，隨著時間流逝才會慢慢敞開心扉，逐步接受那些我不想面對的現實。
並不是每個人都用這樣的方式應對創傷，但對許多人來說這卻是自然而然的，在某些情況下，這甚至可能是一種有效的自我保護機制。
乍看之下，《申命記》第 22 章要求女子呼救的規定似乎不太公平。然而，我們要明白，律法不僅僅是爲了懲治違法行爲，更重要的是在事情發生之前就教導神的子民如何正確生活。《申命記》第 6 章解釋說，這些誡命、律例和典章賜給神的子民，是爲要他們「得福」（1-3 節），並且「日子得以長久」。經文還特別囑咐父母：「也要殷勤教訓你的兒女。無論你坐在家裡，行在路上，躺下，起來，都要談論。」（第 7 節）
當我的兩個兒子還只有 2 歲和 4 歲的時候，我們參加了一個共學型幼兒園。那裡的老師開設了安全課程，其中有一課專門講解如何防範拐騙。我們告訴孩子，一旦遇到危險就要不停地大聲呼救，直到有人來救援。我們反覆練習這些應對方法，並經常重複這些指示。同樣，在摩西時代，如果猶太父母按照上帝的律法教導孩子，他們的女兒就會從《申命記》第 22 章中學到：如果被強行擄走，要立即大聲呼救。她們從小就接受這樣的教導，不必屈從於強暴者，會有人來施救的。
請不要將這個解釋理解爲責備強姦倖存者或他們的父母。我並不是說，如果女性在遭遇強姦時沒有呼救，就一定是因爲她沒有得到過正確的教導。我也不是說，接受過這樣的教導就一定能保證她會呼救。每個人面對創傷時的反應都是複雜而獨特的。
這裡的核心意義更爲深遠——在一個不公平的世界裡，女性反抗強姦似乎會遭受比屈服更嚴重的後果，而神的律法卻教導女性要勇於反抗並呼救。在一個完全缺乏女性保護機制的世界裡，這條律法爲女性提供了幫助。如果沒有這樣的法律，強姦甚至可能被視爲可以接受的常態。這條律法教導父親和整個社會要保護女性，讓女性知道在遭受侵犯時有權利自衛，同時也嚴懲那些膽敢侵犯她們的人。
這就引出了第 28-29 節的內容。若男子強姦了未訂婚的女子，律法要求強姦者必須娶這位受害者爲妻。需要注意的是，這條法律並非命令女子嫁給強姦她的人。因爲在古代文化中，女性在這類事務上幾乎沒有發言權。若沒有這條律法，她根本無力改變自己的命運。
這段經文反映的婚姻觀與西方文化大相徑庭。西方盛行的個人主義思維方式讓人難以理解，古時候的人會爲了整個群體利益而非個人利益而決定與誰結婚。特別是在那些缺乏現代便利的艱苦環境中，群體的興盛往往意味著個人的興盛，反之亦然。如今，許多東方和非洲文化仍保留著這種集體主義的婚姻觀。
在那些不遵循神的律法的地方，強姦倖存者的普遍命運是被家人殺害，因爲家人認爲她們給家族帶來了恥辱（這種做法在今天某些文化中仍然存在）。在那個時代，也就是耶穌誕生前約 1400 年，人鮮有基本的尊嚴。如果強姦倖存者僥倖逃過一劫，她也只能在羞恥中度過餘生，失去組建家庭的機會。通常，她唯一能養活自己的方式就是賣身爲妓。
在《申命記》第 22 章的年代，女性幾乎沒有任何性方面的保護。因此，這條律法通過給予女性一定程度的保護，推動了文化的進步，在當時形成了一種反主流的文化。它要求男子爲自己對女性犯下的罪行承擔後果。他必須向女子的父親支付與他所侵犯的女子身份相稱的價格，而且一輩子不得離婚。律法要求他通過婚姻來消除受害者所受的公開羞辱，並恢復她在社區中的地位。這迫使侵犯者珍視他曾強行奪取的東西。
我很慶幸生活在一個不再像古代那樣（儘管在世界某些地方仍然如此）對女性施加羞辱和譴責的文化中。但在那個時代的文化背景下，神向祂的子民指明了一條前進的道路。這種做法不僅僅是讓受害者結婚，還要求男方支付一筆可觀的費用作爲娶她的代價。神的安排不僅消除了女性所受的公開羞辱，而且通過要求對她和她的家庭做出經濟上的承諾，爲她提供了生活保障。
要理解《申命記》第 22 章的挑戰，我們首先需要考慮其歷史背景。現在，讓我們將它置於整本聖經的大背景下，並通過耶穌教導我們理解舊約律法的方式來思考這個問題。
耶穌復活後，在通往以馬忤斯的路上遇見門徒時，他開始向他們解釋舊約中所有指向他的生、死和復活的內容。這個解釋包括了摩西的律法（參《路加福音》第 24 章）。雖然我們不能確定他是否特別提到了《申命記》第 22 章，但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無論如何，耶穌明確表示，整個律法都是指向他的。
在《馬太福音》第 5 章 17 節中，耶穌進一步闡明了他的立場。他說他來不是要廢掉律法，乃是要成全律法。《約翰福音》第 8 章爲我們生動展示了這一觀點的實際應用。當時，宗教領袖們將一個被抓到行淫的婦人帶到耶穌面前——她的行爲違反了《申命記》第 22 章的律法。雖然行淫的是一對男女，但那個男人卻沒有按照律法的要求被帶到耶穌面前。這種偏袒男性的做法，反映了人罪惡的心如何扭曲了律法，但這種現象並不令人意外。
耶穌彎下腰，在地上寫字。他是在寫那個行淫男子的名字？還是那些文士和法利賽人曾經有染的女子的名字？我們無從得知，但無論耶穌寫了什麼，那些指控這女人的人竟然一個接一個地悄然退去了。隨後，耶穌對她說：」我也不定你的罪。去吧，從此不要再犯罪了。」（約 8:11）
值得注意的是，耶穌並沒有輕描淡寫地說她的姦淫罪無關緊要，也沒有暗示這種違反律法的行爲不再是個問題。他並非來廢除律法，而是以一種獨特的方式成全了律法：他自己完美地遵守了每一條誡命。耶穌沒有定這個女人的罪，因爲他知道，不久之後，他將被釘在十字架上，親自爲像這個被扔在他腳前的女人一樣違反了《申命記》第 22 章律法的人付上贖罪的代價。
保羅後來在《加拉太書》中教導說：」這樣，律法是我們訓蒙的師傅，引我們到基督那裡，使我們因信稱義。但這因信得救的理既然來到，我們從此就不在師傅的手下了。」（加 3:24-25）
律法是好的，但它並非全部。律法是好的，但它並非最終定論。律法是好的，但耶穌更好。這就是我們理解《申命記》第 22 章時必須採用的總體背景和解經方法。
這一章關於性忠誠的律法雖然嚴厲，但它們反映了一位信守應許的良善上帝。祂通過先知何西阿對祂的子民說（何 2:19-20)：
我必聘你永遠歸我爲妻，
以仁義、公平、慈愛、憐憫聘你歸我；
也以誠實聘你歸我，
你就必認識我耶和華。
一些現代學者認爲《約翰福音》第 8 章中行淫時被捉的婦人的故事並非原文的一部分（參見現代聖經譯本如英語標準版和新國際版的註釋），但我們在《何西阿書》中看到了相同的神學思想。何西阿的妻子犯了姦淫，然而神告訴先知不要按照律法的要求用石頭打死她，而是要去追回她。神告訴何西阿要贖回她，不再做性奴，並恢復她在家中的尊貴地位——因爲神也爲我們做了同樣的事。神的信實對我們是有益的，而因爲我們是按祂的形像造的，我們對誓言的忠誠也同樣是美好的。
神是良善的，祂的聖經也充滿智慧。面對那些難以理解的經文時，不要退縮。要用心思考，恆切禱告。聖經講述了一個漫長卻美好的故事，最終在耶穌基督裡得到應驗。親愛的姐妹啊，你是神的女兒，是基督新婦的一部分，千萬不要讓任何人動搖你對聖道的信心。
譯：變奏曲；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Does the Bible Blame Women for Rap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