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31日,星期一,瑞秋·里奇韋(Rachel Ridgeway)生下了全世界年紀最大的雙胞胎嬰兒。
大約30年多前,莉迪亞·安(Lydia Ann)和提摩太·羅納德(Timothy Ronald)在一家生育診所成爲受精卵。幾個小時後,他們就被冷凍了起來。
「這是一個新的記錄,即把冷凍時間最長的胚胎轉移到母腹中並生下來,」國家胚胎捐贈中心(National Embryo Donation Center,NEDC)的市場和發展總監馬克·梅林格(Mark Mellinger)說。之前的兩項記錄也在NEDC創下,在過去的五年中,NEDC促成了一個24歲的胚胎和一個27歲的胚胎轉移到另一個代孕母親子宮中。
這對雙胞胎受精卵的來歷「大多是個謎」,瑞秋說,在這對雙胞胎受精卵形成的時候她才3歲。這對受精卵的生母是一位34歲的卵子捐贈者,生父在卵子受精時已經50多歲,最終因盧伽雷氏病(Lou Gehrig’s disease)而去世。據推測,這對受精卵的兄弟姐妹們很有可能植入了他妻子的子宮。提摩太和莉迪亞在西海岸的一家生育診所等待了15年,然後又在NEDC的合作醫療診所——東南生育診所的實驗室裡儲存了15年。
冷凍在液氮中的近30年裡,這對雙胞胎與其他至少一百萬個受精卵凍在一起——儘管確切的數字無人知曉,因爲上一次有人統計時是在2002年(當時是40萬個)。
這些嬰兒是通過試管嬰兒(IVF)過程產生的,即母親的卵子和父親的精子在子宮外的試管中結合。受精卵隨後開始分裂,受到大約兩到五天的培養,然後轉移到母親的子宮裡。
「第一個試管嬰兒在1978年出現,當時可是個大新聞,」生育專家約翰·大衛·戈登(John David Gordon)說。「44年後的今天,人們聽到試管嬰兒已經很淡定了。」
那時,一次使用一個卵子的結果往往令人沮喪,因爲它並不總是受精,受精卵也不總是存活,分裂。戈登說:「醫生們開始使用克羅米德(Clomid)——一種口服生育藥物,以獲得三到五個卵子。這種藥物能使婦女一次產生或釋放一個以上的卵子。」
他說:「然後我們研究出如何在液氮中冷凍額外的胚胎,並在某個時候解凍它們,以使夫妻雙方能夠擁有另一個孩子,或者在這次試管嬰兒失敗後再次嘗試。」當時的想法是,「我們爲什麼不使用更厲害的藥物,獲得10到20個卵子?那些在不孕不育中掙扎多年的夫婦感到很興奮——他們認爲卵子或胚胎不嫌多,能催生更多的卵子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但這後來就成了個大問題。受精卵的數量遠遠超過了可能受孕和生下孩子的父母,最終人們不得不面對這個問題:如何處理它們。這些選項——把胚胎捐獻給科學界、銷燬它們、放棄它們讓別人收養、無限期地儲存它們——都是不那麼好受的決定。做這個決定是如此痛苦,以至於許多父母選擇不做決定,繼續支付儲存費用或完全聯繫不上了。
這一趨勢和墮胎有著密切聯繫。在杜布斯案(Dobbs)判決之後,一些人口專家甚至警告說,如果父母希望這些胚胎被「處理」掉,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冷凍在紅州(共和黨)的冷凍胚胎盡快轉移到藍州(民主黨)。
對於越來越多的基督徒來說,這種聯繫也很明顯。NEDC不斷打破自己「年齡最大的嬰兒」記錄是有原因的。
「神呼召我們照顧孤兒和寡婦,祂呼召我們去愛那些不幸的人,」雷切爾說。「神爲我們做了這些。我們應該願意爲一些最需要幫助的孩子做這件事。」
當約翰·戈登(John Gordon)出生時,「生育專員」或「助孕專員」(fertility specialist)這樣的職業根本就不在字典上。當第一個試管嬰兒產生的時候,他還在上高中。
約翰來自一個都是醫生的世俗猶太家庭——他的祖父、父親、兩個叔叔和一個哥哥都是醫生,所以當約翰進入醫學院時沒有人感到驚訝。他獲得的一系列學位令人印象深刻:普林斯頓大學本科,杜克大學醫學院,斯坦福大學住院醫師,以及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獎學金。在這一求學過程中,他與一個名叫艾莉森(Allison)的基督徒女孩結婚,最終兩人在華盛頓特區定居,撫養他們的四個孩子。
「他做的是一件美妙、有意義的事情,」艾莉森說。「他在幫助已婚夫婦——有些人已經掙扎了多年——擁有一個孩子。」
幾十年來,有一些事情發生了變化。首先是人們對這一領域的興趣,因爲越來越多的婦女推遲生育,她們也有機會獲得更多的生育選擇,並不再像過去那樣因爲不孕不育而面臨恥辱感。第二是技術,它變得越來越好——不僅是人工輔助生殖技術,還有對胚胎健康和質量的測試。
約翰自己也發生了變化。他的兒子一度病危,而他當時又做了一個關於耶穌的夢,他在重症監護室裡陪護兒子的時候得著了得救的信心。約翰說:「我跪下來說:『主啊,如果你想引起我的注意,你做到了。我是你的。』」
一切看起來都很不錯。約翰的診所業務蒸蒸日上,他可以爲病人提供更多選擇。約翰和艾莉森忠心參加教會活動,帶著孩子參加VBS,參加所有的小組查經、主日學課程和短宣。
事實上,他們太忙了,以至於過了一段時間才意識到問題所在。
「這幾乎是一個難題,」艾莉森說。約翰所在生育診所的醫生「在他們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會有什麼後果之前就開始做(試管嬰兒)了。」她解釋說,「約翰對此並不滿意,但我們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胚胎過剩——以及如何處理它們的問題——是令人不安的。從世界的角度來看,胚胎只是一團細胞,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處理掉。但約翰不是這樣看的。而事實也並非如此——即便是那些對其多餘的胚胎沒有更多計劃的生身父母,除了將嬰兒保存在倉庫里,也做不了什麼。有一次兩個生育診所的氮氣罐發生了故障,那次故障影響了7500多個卵子和胚胎,其中許多已經儲存了8到10年。這讓存儲胚胎的父母們非常憤怒,許多人提起了訴訟。去年,加利福尼亞的一個陪審團向五位家長髮放了第一筆近1500萬美元的賠償。
另一個擔憂是對試管嬰兒胚胎進行基因測試數量的增加。約翰記得有一對健康、對未來充滿憧憬的夫婦對自己進行了全面的基因測試。他們發現每個人都攜帶一個隱性基因突變,這意味著他們的孩子有25%的機會出現聽力障礙。他們要求做試管嬰兒,這樣他們就可以篩選掉任何有這種潛在殘疾的胚胎。(最近,加利福尼亞的一對同性戀夫婦提起訴訟,因爲他們的孩子——包含捐贈者的卵子和代孕母親的努力——結果是一個女孩,而他們要的是一個男孩。在紐約,一對女同性戀者在要求得到一個女孩而得到一個男孩後同樣提起訴訟。)
大約在這個時候,艾莉森摔斷了腳踝。不能下床之後,她有時間思考。她想得越多,她就越感到驚恐。
「這樣做這是不對的,」她告訴約翰。「你賺的是血錢。如果你扔掉一個不『完美』或性別不對的嬰兒,那幾乎是殺人,沒有人是完美的。」
他知道她說的對,他說:「這個領域已經轉向了生產和銷售最好產品的想法。」當他與其他醫生談論道德問題時,他聽到的是:「你會使我們診所的生意越來越差,」「你等於是在把病人推向同行競爭對手,」,或者「你把你的倫理放在病人身上是不公平的。那是他們自己的事。」
約翰感到自己進退兩難,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你是一個受過普林斯頓大學、杜克大學和斯坦福大學教育的生殖內分泌專家,」艾莉森告訴他。「你肯定有辦法吧。」
NEDC成立於2003年,當時圍繞胚胎幹細胞研究使用的爭論剛剛開始平息。(如果你有一段時間沒有聽到有人談論這個問題,那可能是因爲現在有了過多的試管胚胎,捐贈給科學的胚胎比研究所需要的要多的多。)
該中心的聯合創始人傑弗里·基南(Jeffrey Keenan)認爲,既然胚胎可以植入任何子宮,那麼從邏輯上講,別的夫婦就可以收養沒有人要的冷凍胚胎。他不是第一個這樣想的。1998年,一間基督教收養機構促成了第一個成功的「冷凍胚胎」收養——一個名叫漢娜(Hannah)的小女孩。意識到這一事工的價值和潛力,傑弗里在當地醫院系統和基督徒醫生與牙醫協會(Christian Medical & Dental Associations)的支持下,創建了NEDC,作爲等待收養胚胎的免費存儲之處。
到了2018年約翰給傑弗里打電話時,NEDC已經有700多個冷凍胚胎因爲胚胎收養而得以出生。今天,這一數字已超過1250。由於每年有250至300次胚胎移植,NEDC已成爲世界上最大的胚胎收養項目。
當約翰打電話給傑弗里時,傑弗里說:「我們東南生殖中心(Southeastern Fertility)不做捐贈卵子的試管嬰兒,也不使用捐贈精子。」東南生殖中心是傑弗里的私人診所和NEDC的醫療合作伙伴。「我們不提供代孕服務。我們是一個無棄嬰機構,這意味著如果我們爲某人做試管嬰兒,他們必須回來使用這些胚胎或承諾允許他人收養這些胚胎。而且我們不做胚胎的基因測試。」
基本上,這就是約翰所關注的,約翰有顧慮的所有一切在傑弗里的診所都不是一個選項。不久之後,約翰和艾莉森收拾好他們的家庭,搬到了田納西州的諾克斯維爾(Knoxville),這樣約翰就可以加入傑弗里的團隊並在NEDC工作。
約翰說:「每天不再有道德挑戰,這真是一件好事。」在杜布斯裁決之後,他從這一領域中其他人那裡得到消息,擔心這將如何改變試管嬰兒的實踐方式。他告訴他們:「對我來說不會。這不再會影響我。」
他的大多數客戶——無論是在NEDC還是在東南生殖中心——都是基督徒,都相信生命從受孕開始。有些人不希望胚胎在他們的身體之外形成,所以他建議收養或非試管嬰兒治療。許多人只想創造他們計劃在該試管嬰兒週期中實際使用的胚胎數量,以避免與冷凍胚胎有關的倫理問題,所以他將做一個與眾不同的試管嬰兒週期:卵子被取出、受精,所有產生的胚胎被轉移到子宮中,或者他會把受精失敗的卵子冷凍起來。另一些人則接受冷凍胚胎,但計劃把每一個胚胎都放入子宮。
他說:「在開始試管嬰兒週期之前,我們會和客戶對這些問題進行所有討論。」
他還告訴他們另一件事:「我們不會丟棄不完美的胚胎。」
許多生育診所不會移植一個看起來不完美的胚胎。這是因爲大家都在追求越來越高的植入成功率,而不完美的胚胎會降低這一數字。而且,說實話,大多數父母不想要一個不完美的胚胎。
但這正是瑞秋和菲利普·里奇韋想要做的事情。
里奇韋夫婦已經不記得他們是在哪裡第一次聽說胚胎收養的,可能是在危機妊娠中心。瑞秋是一位危機妊娠中心的護士,後來成爲在家教育母親,當時她在那裡做志願者。也可能是在他們的生育診所,里奇韋夫婦親生的三個孩子都需要一點醫療援助才能受孕。
他們正在考慮增加第四個孩子。「我們認爲我們可以把錢投入到人工輔助生育上,或者我們可以把這些錢投入到胚胎收養中,」瑞秋說。「一旦我們開始考慮這個問題並做更多的研究,主就真的把這個問題交給了我們,因爲我們對這個問題越來越有熱情。」
里奇韋夫婦開始與NEDC合作。與普通收養不同,胚胎收養更類似於購買財產。只要親生父母或捐贈中心和收養父母就條款達成一致,胚胎就會被移交給新父母,不需要任何傳統意義上收養的文書工作、課程或家庭研究。
約翰說:「我從收容所領養我的狗需要經過更多的環節——家庭調查和背景調查——比在大多數試管嬰兒診所使用捐贈的胚胎植入子宮要多得多。」
因此,像NEDC這樣的組織已經制定了自己的標準,包括家庭調查、財務審查和輔導。到2020年4月,當瑞秋發現自己懷孕時,里奇韋夫婦剛剛完成家庭背景調查。
小女兒米莉亞(Miriam)於2020年12月出生。里奇韋夫婦思考了一段時間,然後決定繼續他們的胚胎收養。
「當人們發現我們已經有四個孩子時,他們看我們的眼神很奇怪,就像你爲什麼要這樣做?」瑞秋說。「這是一個機會,讓我們分享基督爲我們所做的一切。神呼召我們照顧孤兒和寡婦,祂呼召我們去愛那些不幸的人。上帝爲我們做了這些。我們極度需要一個父親。祂收養了那些大多數人認爲不完美的人,使他們成爲祂的兒女。我應該願意收養那些因爲不完美而經常被忽視的液氮中的冷凍孩子。」
菲利普和瑞秋完成了家庭背景調查,完成了健康檢查。他們會見了胚胎學家以及病人和項目的協調員。他們選擇了封閉式收養。(在NEDC的6000個捐贈的胚胎中,大約有一半的親生父母喜歡封閉式收養。) 然後,他們開始滾動瀏覽嬰兒數據庫。
「我們想用主看我們的方式來看待這個問題,」瑞秋說。「耶穌收養那些完全無助的人。我們不關心遺傳基因或家族歷史。我們希望收養是最不受歡迎的人。」
你可以想像,他們的觀點並沒有得到很多人的認同。事實上,該數據庫甚至沒有按照「最有問題的胚胎」進行排序。(它也不顯示性別,梅林格說這樣的話會誘導人選擇性別。)
最後,菲利普想出了這個辦法:「最古老的胚胎應該最需要得到收養,因爲沒有人選擇它們。」
果然,年代最久遠的胚胎都被標記爲可能有問題。因此,菲利普和瑞秋選擇了那些等待時間最長的胚胎。
由於NEDC的工作人員了解胚胎是孩子,他們總是在考慮他們正在幫助促成的家庭。他們不要求收養父母必須是基督徒,但他們要求他們是一對結婚至少三年的異性戀夫婦。而且他們要求父母們能夠同時收養胚胎的兄弟姐妹們。
瑞秋和菲利普的兄弟姐妹組裡有五個胚胎。解凍後,其中兩個沒有很好地成長。(一兩天後,他們完全停止了發育。)
約翰向瑞秋和菲利普展示了剩下的三個健康胚胎。他告訴他們:「它們看起來非常好。」他注意到懷上多胞胎的併發症,他建議他們移植兩個。
「第三個會怎麼樣?」瑞秋問他。
「如果它繼續成長,它可以回到冰櫃裡。」約翰說。「我們可以以後再試試那一個。」
瑞秋看了看菲利普。她看了看約翰。她看了看房間裡的工作人員,薩拉(Sarah)。然後她回頭看了看約翰,又看了看她丈夫。
「你剛剛給我看了一張我三個孩子的照片,」她對約翰說。「我不能告訴你要把一個放回冰櫃。我們必須擁有他們全部。」
她開始哭了,然後菲利普也哭了。
「我理解她的想法,」約翰後來說。「所以我們把三個都移入了她的子宮。」
四個星期後,超聲波顯示「上帝選擇了其中兩個存活」,瑞秋說。又過了7個月,這對雙胞胎健康而快樂,按部就班地吃飯、睡覺和哭泣。
就像里奇韋夫婦的其他嬰兒出生時一樣,他們的教會大家庭帶著飯菜和嬰兒禮物前來,並主動提供孩童看護。在這一過程中,他們的教會提供了禱告、經濟幫助,以及在NEDC訪問期間提供兒童保育和住房幫助。
「別人問我,『你爲什麼會這樣做?』我就告訴他們,我有主的力量,有一個了不起的丈夫,還有一個教會大家庭,」瑞秋說。「我知道,如果我這對雙胞胎讓我掙扎,我有無數姊妹可以打電話求助,她們是我在基督裡的姐妹,她們會放下手中的事情過來。」
「我們的牧師和帶領團隊中的其他弟兄們幫助我們根據聖經思考這其中涉及的各種不同問題,」菲利普說。「是上帝在30年前安排了這些孩子的誕生,是上帝在冷凍室裡供應並保護他們,是上帝讓他們在解凍過程中存活下來並被植入子宮。我們相信上帝,無論他爲他們安排了什麼,都是爲了祂的榮耀和我們的益處。教會的使命是使人成爲耶穌基督的門徒,每個基督徒都要愛他們的鄰舍如同自己。我們的胚胎收養因著神的恩典,使我們在快樂地順服基督的過程中成長,這讓我們每一步都讚美祂。」
這種同樣的確信也支撐著約翰。「在我們客戶轉院之前,我們問病人是否願意禱告,」他說。「因爲在某個時候,你會不得不說,『神啊,我順服你的計劃。我希望這件事能成功,但我順服將要發生的任何事。」
約翰解釋了爲什麼這很關鍵:「控制的感覺是如此具有誘惑。誰不希望有一個沒有痛苦、失望和悲傷的生活?然而,這並不是我們的呼召。即便在這些困難時期,神也與我們同在。」
譯:DeepL;校:SMH。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Welcoming the World's Oldest Bab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