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1 年 10 月 11 日,烏利希·慈運理(Huldrych Zwingli,1484-1531 年)在他率領的蘇黎世營於卡佩爾(Kappel)遭到天主教軍隊擊潰後在戰場上陣亡。他上戰場時相信上帝會支持他們——這是一個毀滅性的誤判。關於他的死因眾說紛紜。根據一份報告,發現他屍體的天主教徒在死後對他進行了模擬審判,辱罵他,並以各種罪行定他的罪。然後,他被砍頭、分屍、焚燒,這對一位國教(magisterial)改教家來說是一個不光彩的結局。
其他報導對這些事件給出了不同的描述——有些看著過於奇幻。一個故事認爲他存活了很久,可以在審訊中爲自己的觀點做出戲劇性的辯護,而另一個故事則描述了人們如何在被焚燒後的軀體灰燼中發現了他的心臟,這象徵著他傳講信息時的激情和內心的純潔。從這些模糊的歷史中辨別真相是一項挑戰,爲他寫一本傳記不僅要講述慈運理之死複雜而迷人的故事,還要講述他的生平。
司提反·布雷特·艾切爾(Stephen Brett Eccher)在他的著作《牧師慈運理:充滿衝突的一生》(Zwingli the Pastor: A Life in Conflict)中包括了許多類似的「悖論和諷刺」,這些悖論和諷刺使慈運理成爲一個複雜而有爭議的人物(第 2 頁)。艾切爾誠實地面對這位瑞士改教家的成功和失敗,並從中汲取功課和教訓。慈運理的一生經常因爲宗教改革的其他偉大人物而遭到誤解和掩蓋,但除了這些之外,艾切爾還提醒我們,慈運理致力於從文藝復興時期人文主義開始的宗教改革。
《牧師慈運理:充滿衝突的一生》
司提反·布雷特·艾切爾(Stephen Brett Eccher)著
在《牧師慈運理:充滿衝突的一生》一書中,司提反·布雷特·艾切爾講述了烏利希·慈運理(1484-1531 年)的故事,他是一位飽受爭議的牧師和改教家。慈運理在蘇黎世的牧師生涯充滿了衝突,而這些衝突激勵著他、影響了他的神學發展,鼓勵他繼續致力於宗教改革,並迫使他在宗教改革帶來的動盪中最終獻身於他所領導的會眾。
艾切爾揭示了一個複雜的慈運理,他的一生及其精神至今仍在影響著新教。
萊克斯漢姆出版社(LEXHAM),288 頁。
現代人文主義不同於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主義。前者是一種「意識形態」,而後者卻是一種「教學法」(pedagogy)。慈運理所吸收的是文藝復興時期的人文主義,主要是透過聖經和傳統的智慧來促進個人的塑造。他所受的教育促成了他對古代文學和聖經的深入學習,激勵慈運理相信聖經並挑戰當時對聖經詮釋的假設。
根據東南浸信會神學院(Southeastern Baptist Theological Seminary)宗教改革研究副教授艾切爾(Eccher)的說法,慈運理確信聖經「在字面意義就是上帝的話語」(21 頁)。慈運理相信他牧養的百姓最需要聽到上帝的話語;只有聖經才能帶來生命和更新。爲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做出了一個激進的決定,效仿屈梭多模(金口約翰)等教父的榜樣,對聖經各書卷作逐章、逐卷的宣講(lectio continua),而不是拘泥於標準的經課選讀(lectionary readings)。
「這個決定對在場的人來說是一個驚人的啓示,」艾切爾寫道,「並且是新教迎來的第一次正式的禮儀變革。」(59 頁)有時,特別是在他講道生涯的早期,他講道的主題或話題涉及文化問題,但最終,他傾向於「傳講福音的信息」,他相信這樣做能激發他所牧養之人的心靈和生命(12 頁)。
慈運理所受的人文主義教育通過良好的修辭和演說實踐促進了他的講道,因此 「他的講道具有令人愉悅的用詞」(24 頁)。他將修辭與他的實踐經驗相結合(例如他在戰場上的經歷),這有助於他與聽眾產生共鳴。
艾切爾指出了兩個關鍵主題,這兩個主題影響了慈運理的聖經詮釋,並隨後塑造了他的講道:清晰性和確定性(clarity and certainty)。前者強調「聖靈決定性的光照能力」,而後者則暗示「聖經的權能」(37 頁) 。他將這些觀點與以基督爲中心的焦點和慈運理所謂的「信心與愛心的準則」(45 頁)結合起來。「這一準則最初於 1524 年左右由慈運理首次提出,」艾切爾寫道,「這項準則確立了 charitas(愛心)作爲詮釋的公理框架,有助於在多元化時代體現鄰里之愛的實踐。」(45 頁)
慈運理在蘇黎世改革解經方法論的努力是對基督教崇拜進行更大規模改造的一部分,後者還包括了從聖所中移除聖像和圖像,平信徒在集體敬拜聚會中發揮更積極的作用,以及對聖餐(Eucharist)的重新理解。慈運理將神聖的聖經,而不是聖餐,視爲「與上帝相交的主要教會場所(ecclesial location)」(55 頁)。
但慈運理對福音的詮釋才是推動敬拜改革的主要力量。根據慈運理的說法,福音是遭到蒙蔽的,但現在它是自由的,他可以根據他對聖經的詮釋來改革教會的做法。他批判贖罪券,信奉唯獨聖經,重新確立了聖經作爲教義的規範權威。
然而,聖經並不是唯一的權威。作爲一個人文主義者,慈運理依賴傳統,但總是讓傳統的地位在聖經之下。例如,1522 年 3 月 9 日,一群人因爲吃香腸而打破了大齋期齋戒(Lenten fast)的規矩。慈運理出席了這場宴會,但自己沒有吃。然而,他在事後的一次講道中爲這一行爲辯護,強調福音中的自由。但艾切爾很快提醒我們,慈運理不僅僅從個人角度來看待福音。福音是關乎集體的(the gospel was corporate),是爲了整個基督徒群體(the whole corpus Christianum);它更新了社會和教會。
正是聖經使慈運理轉向了他在蘇黎世時期所信奉的神恩獨作觀(monergistic view)。他對聖經的閱讀,以及他在戰場上和黑死病中的經歷,改變了慈運理對上帝護理的看法。他甚至寫了一首「瘟疫之歌」("Plague Song"),詳細描述了他瀕死經歷的痛苦,並讚美了「在他受苦時安慰和支援他的護理的上帝」(121 頁)。透過這些經歷,他確信人們不會指引自己的道路。這向他表明,宗教改革也是上帝的工作——只有上帝才能改變人心,成全一切已完成的。
基督徒的成功和錯誤,比如慈運理,同樣都具有啓發性。慈運理的錯誤提供了警示,以指引今日的教會。
例如,是什麼促使慈運理拿起武器反對天主教徒,又是什麼導致他在朋友和學生費利克斯·曼茲(Felix Manz)遭到處決時拒絕爲之辯護?這是慈運理「對基督國度的誤解和誤用」(203 頁)。慈運理認爲他可以通過武力帶來天國,並將上帝的國度與地上的「基督王國」(Christendom)融合在一起。但天國不是我們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強加給這個世界的。
那些對宗教自由和政教分離持高度肯定看法的人將看到慈運理的蘇黎世社區所特有的「不寬容和脅迫」(204 頁)的弱點,以及今天捍衛這些美好事物的重要性。
此外,慈運理和其他改教家還吃了艾切爾所說的「缺乏認識論上的謙卑」的苦頭(206 頁)。他們有時把他們個人的詮釋與聖經的權威混爲一談。艾切爾的書提醒我們,我們都有盲點。慈運理生活中的美德和惡習都挑戰我們反思自己的生活和事工。
改教家可以就天主教會的問題達成一致,但他們無法就如何取而代之達成一致。認識到舊習慣很難改變,艾切爾在「一起合作」和「共同敬拜」之間做出了有益的區分(206 頁)。雖然對教會論的信念仍然很重要,但艾切爾寫道,「有無數來自其他認信傳統的基督徒,在神學和教牧事工重迭之處,我可以與他們同工。」(206 頁)
在我們這個動盪的時代,當許多宗派正在分裂之際,記住這種區分可能有助於促進基督教團體和宗派之間新的合作努力。
《牧師慈運理:充滿衝突的一生》一書表明,牧師在今天和在慈運理所處的時代一樣重要。牧師在危機時期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正如艾切爾告訴我們的,慈運理通過強有力的佈道來號召人們爲了福音復興的緣故進行神學改革。有些講道極具說服力,以至於他的聽眾認爲他具有近乎先知的品質。牧師是上帝呼召的,要以良善的勸導忠信地牧養上帝的百姓。
但慈運理並不是一位完美的牧師,這就是問題所在。人類對改革的雄心和渴望總是受到文化時代之意外事件(contingencies)和我們自身侷限性的影響。無論慈運理多麼不完美,慈運理在他那個時代都被上帝使用,按照他對聖經的理解來引導上帝的百姓。他是年輕牧師的忠實導師。我希望我們能將這種精神發揚光大,讓更多的人能夠「聽見他們的造物主,並與他們的救主基督相交」。(51 頁)
教會歷史愛好者會喜歡這本書,那些對宗教改革的迷人故事感興趣的人更是如此。基督徒領袖和牧師也一定會找到對教牧歷史和神學的有益見解。雖然慈運理可能是一個複雜而有爭議的改教家,但艾切爾的書告訴我們,從他的勝利和悲劇中可以找到智慧。
譯:誠之;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Zwingli: Zealous Reformer, Faithful Pas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