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學術著作、播客和領導力相關資料中，都提到過杜克大學（Duke University）一項廣爲人知的研究：85%的神學院畢業生在完成學業後的 5 年內就離開了牧師崗位。然而，我們卻很少聽到這些人親口講述他們的故事。
而我，就是那 85%未能堅持牧會的人當中的一員。
讓我跟大家分享我的經歷。如果你覺得這個故事似曾相識，我祈願它能給你疲憊的心靈帶來一絲慰藉。即便只是一點點希望，也願你能相信，直到今天，上帝依然在你生命中、透過你在做工。
在神學院讀書時，身邊的每個人都說我天生就該當牧師。那時我認爲自己聽到了上帝的呼召，於是放棄了原本的醫學事業，踏上了牧會之路。
在神學院求學期間，我一邊在當地教會實習牧會，一邊不分晝夜地打工維持生計。在我成年後的八年多時間裡，成爲牧師就是我全部的人生目標。
畢業後不到四年，我就獲得了在多倫多市中心母會擔任副牧師的機會。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振奮人心的時刻，尤其是那些爲此做出巨大犧牲的人——我的家人、未婚妻、教會領袖，還有多年來忠心服事的會眾們。
彼時，牧師這個身份對我而言已不僅僅是一種性格特質或職業選擇，而是構成了我的全部身份認同。我生命中的一切都與牧師這個身份密不可分。然而，幾乎在開始擔任副牧師後不久，每週接踵而來的反饋意見、對我講道的批評、對我領導力的質疑、與其他教會的比較，以及對事工的各種抱怨，都開始一點點侵蝕我的心靈。
說實話，這些問題在我成爲副牧師之前就已存在，但我對這些事情的情緒反應卻變得越發敏感。漸漸地，我不再依靠上帝每日的恩典和福音的大能，而是開始試圖憑一己之力去解決所有問題。不久之後，我陷入了深深的抑鬱，認定自己就是個不稱職的牧師。
深度抑鬱讓我無法繼續牧會。在神學院畢業後不到五年、擔任教會副牧師還不滿一年的時候，我意識到自己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那時的我，信仰和靈命每況愈下，身心健康持續惡化，婚姻岌岌可危，與一歲的兒子形同陌路——這一切最終迫使我不得不遞交辭呈。
我不僅覺得自己是個失敗的牧者，辜負了教會，更感覺自己作爲基督徒，辜負了主耶穌。生存的意義和作爲男人的價值，都在無底深淵中不斷墜落。那段日子，我經常以淚洗面，內心充滿了憤怒和怨恨。我不得不重新學習如何做回一個普通人——不再是那個戴著牧師頭銜的人，而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兒子、丈夫、父親、朋友，一個蒙恩得救、被慈愛救主無條件接納的罪人。
在那之後的幾個月裡，神讓我能夠專心當一名全職爸爸，去見基督教輔導員，重新與老朋友建立聯繫，還能與我的屬靈導師們推心置腹地交談。那段時間，當我連拿起聖經都覺得困難時，我會去聽一些熟悉的牧者講道，比如提摩太·凱勒、達里爾·達什（Darryl Dash）和丹·麥克唐納（Dan McDonald）的福音教導。同時，我也開始閱讀一些實用的、以福音爲中心的書籍，它們幫助我重新思考自己的呼召，這些書包括《深重的雲，深厚的憐憫》（Deep Clouds, Deep Mercy）、《危機四伏的呼召》（Dangerous Calling）、《熱心不致疲倦》（Zeal without Burnout）、《弟兄們，我們不是專業人士》（Brothers, We are Not Professionals）和《我蒙召了嗎？》（Am I Called?）。後來我終於能夠重新拿起聖經，在靈修時我重讀了《約翰福音》和保羅寫給哥林多教會的書信。正是在這個過程中，我開始感受到上帝醫治的雙手，正在溫柔地撫慰我這顆疲憊不堪的心。
上帝讓我看到了許多事情，其中最觸動我的，是通過彼得的失敗讓我看到了耶穌。當我意識到自己比起被耶穌所愛，更在意『牧師「這個身份時，我不禁淚流滿面（約 21:15-18）。
我感覺自己已經精疲力盡，靈修時間完全被查經和講道準備佔據了。那種與耶穌之間私密的相交——爲祂所愛、向祂傾心吐意的時光早已消失殆盡。我完全忘記了最重要的事實：在做任何事之前，我首先需要經歷耶穌的愛和饒恕。
另一個深刻的領悟是，我總想靠一己之力來建立一個成功的事工。我曾在講道中多次引用保羅寫給哥林多教會的信，講述他如何誇自己的軟弱，好叫基督的能力藉著他充足的恩典彰顯。但我從未讓這段經文真正觸動我的內心。驕傲早已在我心中生根，取代了福音的位置，也扭曲了我帶領事工的方式。
如果你現在還在讀這篇文章，很可能是因爲你也在尋找隧道盡頭的那一縷光，希望我的故事能有個圓滿的結局。經過四年與倦怠的掙扎，在親人的支持和導師的引導下，我可以坦誠地說：雖然我還沒準備好重返教牧事工，但我在耶穌的福音和愛中卻站立得更穩了。我見證了上帝在這些試煉中的信實——祂醫治了我與第一間教會的關係，醫治了我與妻子和兩個兒子的關係，祂的話語和福音也從未像現在這樣深深地刻在我的心版上。
我要鄭重地說：這一路經歷福音的醫治，對耶穌的信靠與日俱增，這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在被重新呼召之前，我很滿足於在現在的崗位上默默地鼓勵其他同樣身心疲憊的牧者和準牧者們。
對於那些正在經歷傷痛和煎熬的牧者同工們，請記住：你是上帝所愛的孩子，是單單因著恩典得救的罪人。你現在的經歷也是成聖道路的一部分。你終將靠著祂永不改變的愛，而不是靠自己的努力走出低谷。願你能在祂永恆的膀臂中安息，在祂的話語裡重新得力。
譯：MV；校：JFX。原文刊載於加拿大福音聯盟英文網站：I Am One of The Eighty-Five Percent Who Did Not Persist in Pastoral Ministr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