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期以來,在北美攻讀歷史系研究生的年輕福音派基督徒一直將樂馬可視爲典範。樂馬可與喬治·馬斯登(George Marsden)、內森·哈奇(Nathan Hatch)、哈里·斯托特(Harry Stout)和喬爾·卡彭特(Joel Carpenter)這些人一起,成爲整整一代年輕學者心目中基督教歷史學家的領軍人物。對許多和我同時代的福音派歷史學家來說,樂馬可是他們的導師,他們的楷模,即便對他們來說遙不可及。他是我們的榜樣,他讓我們看到,福音派基督徒的獨特品質應該讓我們竭盡全力地去做最好的歷史學術研究。
對我們中的大多數人來說,樂馬可的《福音派心智的醜聞》(The Scandal of the Evangelical Mind)是一個集結號。對於那些哀嘆福音派或基要派的心智生活不那麼豐富的人來說,樂馬可的這本書表明,豐富的思想是有可能的。如今,近 20 年過去了,樂馬可在《福音派心智的醜聞》中的論述似乎已司空見慣,許多著名的基督教學者和領袖也紛紛發表專著和文章,呼籲恢復嚴肅的基督教學術研究,以對抗時代精神。
如果說《福音派心智的醜聞》診斷出了福音派反智主義的弊病,那麼樂馬可的這本新書則嘗試著開出糾正的藥方。《耶穌基督與心智生活》提出了一個相當簡單卻又很有意義的論點:「認識基督,就會讓你迫切地想研究更多。」(x)
《耶穌基督與心智生活》有許多值得讚賞之處。首先,樂馬可明確地將整個基督教心智生活的中心放在基督的位格和作工之上。他沒有模糊地思考「信仰與理性「的關係,而是在如何將一個明顯的基督論框架應用於心智生活方面做出了表率。這不是一件小事,樂馬可將其正確地建立在福音的宣告之上:「拯救罪人的耶穌基督,同時也是召喚追隨者認真使用他們的心智來探索世界的基督。」(41 頁)
樂馬可最大的貢獻或許體現在他將學術與代贖教義聯繫起來的一章中。含糊籠統地空談基督在人的心智生活佔據中心地位是一回事,把福音信息的核心與基督教學術研究聯繫起來則是另一回事,而且更有必要這樣做。例如,基督徒社會科學工作者根本不能假定社會現實的模式「始於人類的無辜......或始於理性選擇的資本主義」(71 頁)。正如樂馬可所指出的,基督徒學者絕不應該認同那些否認人的罪性以及人需要救贖這個事實的理論模式。
美國亞馬遜網站這樣介紹這本書:
耶穌基督和心智生活(Jesus Christ and the Life of the Mind)
樂馬可(Mark A. Noll)
在《福音派心智的醜聞》一書中,樂馬可(Mark Noll)對福音派基督徒的思想生活和學術研究做出了暗淡甚至尖刻的評價。近 20 年後的今天,樂馬可的這本續集充滿了更多盼望,他的注意力轉向更多可能的機會,而不是現有問題。樂馬可重新調整了他的評估,並爲福音派學術研究描繪了一條積極的前進道路。
埃爾德曼斯(Eerdmans)出版社 2011 年出版,196 頁
最後,樂馬可提到幾門具體學科,並嘗試列出他的觀點對每門學科的影響,這一點值得稱讚。他對神的護理和歷史學的深思熟慮,使任何對這些問題感興趣的人都會十分受益。樂馬可呼籲基督徒學者要思考「神的護理之完備」,這一呼籲非常及時,學術研究的價值不僅在於它說明了基督教歷史,還說明了神是怎樣護理人類一切事務,甚至最「世俗」的社會、政治或經濟歷史問題也在神的掌管之下。
然而,樂馬可的書並非沒有缺點。他顯然不願意定義何爲一個認信福音派基督徒。雖然樂馬可認爲自己主要是以福音派的身份爲福音派寫作,但該書卻是以基督教會歷史上的使徒信經爲基礎的。使徒信經當然能夠爲基督徒的心智生活提供強有力的基督論根基。但從樂馬可的這本書看來,對歷史信條的依賴似乎也使他可以迴避一些問題,而這些問題正是福音派特性的核心所在,對這些問題的不同理解造成宗派之間的區別,在認信上也有不同。這些問題裡,最重要的是聖經無誤問題。在我們許多人看來,基督徒的心智生活根植於基督的位格和作工,基督的話語自然就是完全真實可信的。但是,由於樂馬可沒有涉及這個關鍵問題,他就比較遊刃有餘。他提出一種科學學術模式,在他看來,這種模式可以迴避當今對福音派提出的一些最緊迫、也最嚴峻的神學挑戰。例如,樂馬可一方面不願意對創造論者的見解給予足夠的重視,只是輕飄飄地將他們歸於「演繹教條主義者」(「deductive dogmatists」),另一方面,他也不願參與關於亞當是否曾在歷史上存在過這個日益激烈的爭論,但是這個問題對聖經中關於基督的人性和作工的理解具有重大影響。
最後,樂馬可的書有時對福音派會流露出一種最尖刻、最精英式的居高臨下態度。他在書裡不斷抨擊美南浸信會普遍智識落後、對任何培養深入思考習慣的心智生活都不感興趣,我承認,作爲一個美南浸信會基督徒,我很容易對這種言論感到厭倦。儘管我對樂馬可充滿敬意,但這些諷刺不僅毫無益處,這些陳詞濫調也不準確。過去 20 年裡,包括美南浸信會神學院、聯合大學和休斯頓浸信會大學在內的一些南方浸信會機構重新歸回福音派傳統,這些機構的活躍程度證明了福音派基督徒心智生活的興旺,並表明美南浸信會的基督徒願意在培養嚴肅持久的智識生活方面投入時間和精力。樂馬可似乎並沒有看到這點。
在整整一代人的時間裡,樂馬可等福音派學者一直呼籲福音派基督徒要在學術發展方面投入心力精力,並積極參與美國生活所有層面的學術事業。基要主義將自己與社會孤立開來,這讓樂馬可他們感到懊惱。他們繼承了戰後新福音派的願景,希望接下去幾代的福音派學者能在各自的學術領域中受到歡迎,甚至讚譽。樂馬可等歷史學家就是這種樂觀主義的化身,他們的努力也讓他們收穫了應得的讚譽。但是,我們中的許多人卻越來越懷疑,在學術領域中「玩這一套東西」是否會減損我們的福音派身份。
我們只能希望,《耶穌基督與心智生活》代表了福音派內部亟需對話的開端。樂馬可幫助我們看到,從基督論角度去看待我們的心智生活,能夠也應該是基督徒呼召的基礎,它促使神的百姓在學術方面不斷深入,不斷發展。儘管樂馬可的某些建議會令許多人不滿意,但它們應該能夠引起深思熟慮的反省和回應。樂馬可爲這場對話做出了巨大貢獻,我們理應對此深表感謝。後世的基督徒學者在感謝這本書的同時,還必須更進一步地認識到,神通過聖經啓示了真理給我們,我們需要明確地找出那些方面、使我們可以靠這些真理來幫助理解所有其他的啓示。
譯:變奏曲;校:JFX。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Jesus Christ and the Life of the Mi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