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与神学
這樣對嗎?新約聖經如何使用舊約預言
2019-01-18
—— Kevin DeYoung

聖誕季節降臨了!這也意味著人們必須重 新關注彌賽亞的預言,也就是人們所熟知的歌聲:「必有童女懷孕生子」,「政權要擔在祂的肩上」,「伯利恆以法他」等等(譯註:這是舊約先知以賽亞和彌迦的預言,在許多聖誕歌曲中都可以看見)。這會讓經常去做禮拜的人心裡感到溫馨而自在。

老實說,也帶著一點困惑。

如果我們夠老實,就會說新約聖經使用舊約聖經的方式似乎有點牽強附會。我的意思是,我們會看到,正如抄寫聖經的猶太文士一樣,彌迦書5章2節是在預告彌賽亞將要誕生在伯利恆(太2:1-6),但是何西阿真的在發表有關基督的預言嗎,只因爲他提到了「埃及」(何11:1),而耶穌全家剛好逃到了埃及(太2:15)?如果我們像馬太一樣來解讀聖經,我們一定會被趕出我們的講台,被逐出我們的教會小組,不是嗎?

新約聖經如何使用舊約聖經是一個很複雜的題目。即使是福音派的學者對什麼是最好的研究方法,也不是在每一點上都有共識(例如這本書D. A. 卡森的書評)。不過,還是有幾個原則、說明和提醒可以幫助我們明白新約使徒看似混亂的使用舊約聖經的方法。

(以下絕大部分的要點是從穆爾的文章《「更完整的意義」的問題》The Problem of Sensus Plenior 摘要出來的。此文收集在Hermeneutics, Authority, and Canon 一書中,該書由卡森和John Woodbridge編輯。Jared Compton在他爲Themelios 雜誌寫的文章Shared Intentions? Reflections on Inspiration and Interpretation in Light of Scripture’s Dual Authorship 中,也有許多同樣的論點。)

1. 請牢記新約提到舊約的目的。

我們往往認爲,每當新約作者引用舊約時,必定是在對舊約的經文進行解釋。但是不存在一條無誤的規則,說新約作者在引用舊約經文時,必須總是給出正確的詮釋。新約作者也許完全沒有嘗試想要作詮釋。如果有人問我說,「你的編輯工作進行得如何了?」而我說,「那是很乏味的工作——律上加律,例上加例」,我並不是想要解釋以賽亞書28章10節。我純粹是使用一節我熟悉經文的熟悉用法而已。

2. 沿著這些思路,請記得新約常常用舊約來作爲措辭的一種工具。

新約作者非常熟悉舊約,他們使用舊約的詞彙,一點兒也不奇怪。同樣地,西方人也許會用莎士比亞或聖經的名言,因爲這是眾所周知的,但是並沒有要嘗試去解釋其上下文或原始的意義。

3. 新約也許是強調一節經文的意義,而不是想要解釋其原初的意思。

例如,穆爾提到保羅在哥林多前書9章9節使用申命記25章4節(「牛在場上踹谷的時候,不可籠住它的嘴」)。批判者主張,保羅是抽離了上下文來引用摩西律法,說這節經文是關於要付錢給牧師。但是保羅當然可以從這節經文作出一個合理的推論,並且把它用在自己的文脈裡。

4. 我們必須容許人用更廣闊的觀點來看「應驗」的說法。

倘若我們明白 plēroō(應驗/成全)的用法不一定必然是「因此,這節經文預言耶穌會作或會說剛才出現的事或話」,有許多麻煩就可以避免。如同穆爾所說,「這個字在新約聖經的用法是用來表明上帝在基督裡這個新的、高峰的啓示,和預備性質的、透過以色列所作的不完整的啓示,在這兩者之間有一個廣闊的救贖歷史關係」(191頁)。換句話說,「應驗」的意思不是說我們所討論的舊約經文是一個直接的預言。因此,耶穌逃到埃及,應驗了何西阿書11章1節,不是因爲何西阿寫作的目的是爲了要預言彌賽亞會向南旅行,而是因爲耶穌是上帝更偉大的兒子,祂是新以色列的具體化身。耶穌是在進行祂自己的出埃及旅程。何西阿並沒有預言這個神聖的家庭要逃往埃及,馬太也不是暗示先知有意這麼作。但是馬太的確看到在何西阿書中所間接提到的以色列出埃及的故事,在基督裡被帶到它更完整的救贖歷史的啓示裡。

5. 同樣地,有些舊約經文在預表的層面已經得著應驗了。

這和靈意解經不同。靈意解經是在經文背後尋找意義,而預表法是根據經文來尋找一個進一步的、在救贖歷史裡得到發展的意義(見穆爾,195頁)。耶穌的受難可以被視爲大衛在詩篇22篇發自內心之吶喊的應驗,這不是因爲大衛以爲他是在預告彌賽亞的死亡,而是因爲大衛身爲君王,而且是所應許的彌賽亞的先驅,是基督的預表,他的哀求預示了大衛更偉大的子孫最後的被棄。

6. 舊約先知預言充滿了這些例子,有近期的應驗,也有遠程的應驗。

例如以賽亞書40章,是有關從巴比倫歸回的安慰。但是後來我們看到它也是關於施洗約翰的話,他會爲彌賽亞預備道路(可1:2-3)。許多先知見證都間接地期待一個未來的、更完整的、經常是末世性的應驗。以賽亞也許不知道他所說關於童女的話是彌賽亞的預言,但是這意思不是說,當他知道這是關於彌賽亞的,他會感到驚奇。以色列一直在等候那永恆的國度和最後的救贖主。我認爲先知明白他們是爲他們那個時代在作預言(和預告),但是也可能作爲對未來的預言(和預告)。

另外兩個問題

當然,以上的原則會引發兩個麻煩的問題:

1) 舊約作者是否會說一些他們不明白的事?換句話說,我們從新約裡所得知的一些舊約經文的涵義,是舊約作者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些非常優秀的學者如凱瑟(Walter Kaiser)極力地主張,毫無疑問地,舊約經文含有雙重的涵義或更完整的意義。儘管凱瑟堅持說,如果我們注意原始的脈絡和神學的背景,許多有問題的經文都可以「得到解決」,這確實是正確的。但是我同意穆爾和其他學者的說法,他們主張,「有些地方,新約聖經將更多可以合理推論出來的涵義歸給舊約聖經,而這些涵義不是人類作者所知的」(201頁)。這是否意味著我們必然會成爲「釋經學的虛無主義」(hermeneutical nihilism)?我不認爲如此。首先,聖經的每個詮釋都必須受聖經的節制。現今許多學者主張一種「正典的進路」,來明白新約如何使用舊約。聖經是一部完整的文獻。在某種意義上,舊約是一本不完整的、尚未完成的書籍。但是一旦整本書完成了,我們就能更清楚先前的部分,也明白一些作者在一個「尚未結束」的世代裡也許會錯失的一些事情。其次,我們必須牢記,這些並不會貶低作者的意圖。新約作者並沒有從舊約原始的作者身上找出他們永遠不想要的意義。也許這些人類作者不清楚他們所說的話的完整意義,但是不要忘了,還有一位神聖作者。在聖靈的默示下,新約作者能夠明白作者的意圖,而這是舊約的人類作者也許不完全明白的。新約聖經並沒有去找出一個捏造的涵義,而是(也偶爾)找到對一半的作者群來說,不那麼明顯的涵義。

2)第二個由這個討論所提出的問題是,我們是否可以效法新約作者有時會使用的解經法。我同意穆爾的看法,很堅定地說:「要看情況」。一方面,我們沒有聖靈的默示,可以用同樣的方式明白上帝的心意。因此對於在經文中找到「更完整」的意義要非常小心。另一方面,我們應該用同樣的態度來閱讀聖經,即有充分的神學、救恩歷史的知識,從整本正典的角度來讀聖經,這是我們在新約引用舊約所使用的方法上所看到的(穆爾,206,210頁)。

所學到的功課

從以上討論所學到的實用功課是,我們應該避免一種過分簡化的思路,來看舊約-新約的應驗。有時候我們會以善良的護教和傳福音的動機,指出舊約聖經對基督的預言,然後列出所有新約應驗的清單。這裡含有一些真理。但是倘若我們把事情當作是:「這是預言;而這是預言的實現」,我們必然會讓人感到困惑,甚至會使人懷疑先知的見證,而不是相信先知的見證。新約裡所引用的所有先知預言都是真的,也真的得著應驗了,但這比起我們有時候會承認的更加複雜(實際上也是更加榮耀)。

另一個功課是我們對除了使用一副適當的文法歷史鏡片之外,再加上一副神學的鏡片來解讀聖經,不必感到不好意思。這不是靈意解經,也不是用理性來尋找隱藏的屬靈意義,就像超級瑪利尋找他的蘑菇一樣。不過,這意思的確是說我們應該和新約作者一樣,用整本聖經的角度來讀聖經。我們應該在所有的經文裡看見耶穌。我們必須根據開頭來讀結尾,也用結尾來讀開頭。最重要的,我們可以頌讚說,耶穌是舊約所未完全預示出來的、那完整的應驗。單是這點,就會讓聖誕節的故事變得更完整、更豐富,也更有深意。


譯:駱鴻銘;校:改革宗出版社。原文刊載於福音聯盟英文網站:Can that be Right? The Use of Old Testament Prophecy in the New Testament

Kevin DeYoung(凱文·德揚)萊斯特大學博士,北卡羅來納州馬修斯基督聖約教會的主任牧師,福音聯盟的董事會主席,改革宗神學院夏洛特校區的系統神學助理教授。凱文和他的妻子特麗莎有九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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